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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向草原要什么

2000-04-06 来源:光明日报 本报记者 杜弋鹏 我有话说

内蒙古大草原被环境保护专家誉为“祖国的生态屏障”。然而,由于人类超负荷索取,大草原严重退化了。如今,西部开发的号角已吹响,在向西部进军的同时——

“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地……”唱到这里,蒙古族歌唱家腾格尔就闭起眼睛来摇晃着头,幸福得醉了。这首歌叫《天堂》。确实,对草原上的人们来说,草原和天堂没有区别。

在内蒙古,许多人一听《天堂》就落泪。对草原的感受,有甜,有苦,有过去,有未来。现在,西部开发的号角已吹响。让草原更绿,让天堂春色永驻,成为草原儿女的追求。

几天前,记者在鄂尔多斯草原遇到这样一个场面:一位老牧人每走一阵儿就跳下马,蹲在草地上,用双手刨土,淹埋裸露的草根。这位牧人使我想起50年代乌审旗的一位旗委书记,叫钱玉宝,身上永远背着一只种子袋儿,手中永远拿着一把铲子,每走几步,就铲开一个小口子,扔进去几粒草种或树种。在钱书记看来,天堂就是这么一粒一粒种出来的。

这是大开发需要面对的现实:目前,内蒙古草原生态环境遭受严重破坏的面积已达972万公顷,占内蒙古草原总面积的23.5%,其中,有308万公顷草原沙化,有217万公顷的固定沙地活化成为半固定沙地,有148万公顷流沙地或裸沙地,有164万公顷草原出现严重水土流失,有90万公顷草原砾石化,有45万公顷草原盐渍化。此外,属于自然状态下的草原恶劣区域还有603万公顷,两者合计为1575万公顷,占内蒙古草原总面积的38%。

日前,内蒙古环保局自然保护处处长张自学就这个问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的话,代表了内蒙古有识之士的看法:“人的短视,只看见眼前利益,不停地向草原索取,造成目前这么个结果。”

张自学分析:内蒙古经历了三次开荒,每次,都造成大面积草原退化沙化。开荒干什么?种粮食。庄稼长起来的时候,正是内蒙古气候最好的时候,不刮风,还有雨水滋润着。庄稼收割了,内蒙古的坏天气也正好来了,大部分地方天天刮风,没开荒的地方有草固定着,开过荒的地方便只能是尘土飞扬了,用不了一两年,肥土全部刮走了,剩下的就只有沙子和石砾。张自学痛心疾首地说:“在内蒙古这样的地区,是万万不能开荒的。人要向大草原要粮食,结果却要来了荒漠化。”

向大草原过量地要粮食,要肉食,要皮毛……最后,到了见什么要什么的地步。成千上万的人涌向大草原,手拿铁锹,铁耙子,挖甘草,挖到哪里,草原就沙化到哪里;搂发菜,搂到哪里,草原就退化哪里。

资料显示,目前内蒙古可利用草场面积已经比80年代中期减少了828万公顷,但是牲畜数量却在无休无止地增长着,现在已经突破6000万头(只),比80年代中期增加了2000多万头(只)。每只绵羊单位所拥有的有效草场面积50年代为3.3公顷,80年代中期为0.87公顷,目前已经降至0.42公顷了。

那么,在大开发之际,内蒙古人准备向大草原要什么?

朱总理在九届人大三次会议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谈到西部开发时指出,要切实搞好生态环境保护和建设。大力开展植树种草,治理水土流失,防止荒漠化。

有关专家认为,内蒙古草原是祖国的生态屏障,对中国来说,大草原更重要的作用在生态方面。所以,我们应该首先向大草原要生态效益。这才是最合算最值得索取的财富。因为,如果内蒙古大草原被彻底破坏了,那么,华北、华中就再无安宁可言了,风沙会铺天盖地地刮过去,没有任何天然屏障和人工屏障能阻挡得住。专家们说,从某种角度说,草原是人类最重要的绿色屏障,比森林还重要得多的屏障。

内蒙古有关专家告诫说,生态效益重要,但是没有经济效益的支持,生态效益有可能从此往后走下坡路。这大草原,载畜量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也会退化。

到内蒙古访问的外国学者对内蒙古大草原保护得这么好直竖大拇指,他们说:“利用了几千年的草原,想不到还是这么好,了不得呀!”他们不知道,蒙古族数千年来的游牧传统对大草原意味着什么。游牧,逐水草而迁栖,哪里草肥水美,就赶着牛羊到哪里去,直到这个地方草吃得差不多了,再逐水草而去,离开的那片草原,几年再无人畜负担,休养生息后,又是草肥水美。

可以说,对保护草原来说,游牧是最积极、最科学的方式。但是,内蒙古人在坚持了数千年后,终于定居了,同时也就定牧了,每家每户分到了固定的草地,于是,许多人家就把自己的草地用铁丝网围起来,内蒙古人把围起来的草地叫做草库仑。围起来的地方草都长得比较肥,但是,网围外边,草儿瘦得可怜。人们呀,围了小的,却放弃了大的。其实,这网围外边的是大的,才是草原的根本。正如一句老话所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的水干了,小河哪里还会有水。

草原专家们非常怀念“游牧”二字,可是,对一个民族来说,定居毕竟是进步,是好事。而且,牲畜如此之多,想游牧也游不开了;草场片片块块都有人守着,你游牧过去,人家也不让呀。

于是,有关专家呼唤一种“现代游牧方式”,控制牲畜头数,实行限牧制度,保护草原健康。那种单纯追求经济效益的草原观念该改改了。别忘了,草原也是有生有灭的,保护好了,可以青春长在,不保护它,走向衰败只是个时间问题,会很快,很快……

“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地……”但愿草原永远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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